第六十三章:罗罗_枯荣一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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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罗罗

  安高黎缴了白青州的问鬼扇,放尽白青州身上道血,以拘灵锁缚身,高高地绑在火刑柱上,于正午烈日下暴晒三日。其血,涂写新的符文柱,九九八十一根。以烈日暴晒,吸纳极阳,用白青州道血所刻新的八十一根符文柱,其威力竟要更甚于原先圣人所刻。

  道体纯粹至此,如果不是公开行刑,安高黎是决计不舍得将这样上好的材料,拿去重建清心阵盘的。安高黎心底可惜,面上不显,看着德高望重的道长们把符文柱重新刻画好,他才施施然开口:“符文柱已全部篆刻完毕,清心阵台重建在望,倒是流窜在外的恶鬼元气,该如何是好?”

  安高黎看了一眼在火刑柱上的白青州。他浑身是血,心口一根符文钉穿透,血液已经在钉上干涸,他披散着长发,紧闭眼,神色很平静,没有笑也没有悲,垂着头,取血在最痛苦的阶段,他也是这般波澜不惊。

  最后一滴心头血被取出后,他就死了。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也不曾辩驳,他那时还微睁着眼,那眼神静水流深,似乎颇有几分悲天悯人,看得直让安高黎生厌。

  安高黎原本对这个师弟并没有多大的敌意,但是这股子姿态却让现在的他极其厌恶。被人冤枉、被人遗弃、被人折磨、被天下人唾骂,这个人,怎么就是能不生气呢?!安高黎甚至还或多或少知晓这个师弟不反抗不挣扎的原因--

  白青州清楚清心台符文柱被毁之后,只有他的血才能重建清心台,总归是要死的,何必让天下道士为是否牺牲他一人而争论不休,干脆他背了这恶名,死得痛痛快快。

  白青州的实际想法与安高黎所想确实几乎没差,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白青州想替罗罗赎这个因果,虽然罪恶起于安高黎,但是清心台被毁、鬼气浩荡、涂炭苍生,也确确实实是罗罗一手造下的罪孽。

  他希望罗罗可以投个好胎,免受生生世世因果报复之苦,所以想替她结了这因果。他最后死的那一刹那,觉得如果能让罗罗未来过得更好的话,他是真的死而无憾了。

  他这一生,没见过什么风景,也未曾有过什么纠杂滚烫的情绪,一生孑然,了无牵挂,所以他多么感激罗罗陪伴过的日子,心里头就有多少说不出的欢喜。拥有过,就觉得没有缺憾,他走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令在场所有修道之人都肃然起敬。

  安高黎这么问的时候,在场的道士甚至有些开始怀疑--这样心性的青州掌镜,真的会为了一己私欲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尽坏事吗?

  “剩余流窜恶鬼,须我们大家多费些心神,一一捕回了。”有道长这么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自是愿意出我一份微薄之力。”

  也有道长面有难色,“这流窜出去的恶鬼数量之多,一一捕回实有难度,更何况,现今恶鬼四下分散,捕回耗时过长,世间生灵何其无辜啊?”

  一时之间,大都沉默。这已经不是愿不愿意主动绞杀捕回的问题了,这是实力与时间的问题。静了半晌,才有人开口:“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话的人是一个矮个子、体型微胖的风水道师,他的眼睛很小,眯起来的时候更是成了一条细缝,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安高黎,尔后在众人关注下,继续慢悠悠地开口:“没必要出去寻找四下逃散的恶鬼,我们只要做个饵,来一个瓮中捉鳖,岂不妙哉?”

  有道士疑道:“你是说,找一物能诱天下恶鬼前来,我们再一并捕获?这方法是好,但那个‘饵’要怎么找?哪有物什能驱使天下恶鬼不顾危险、飞蛾扑火也要抢夺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胖子道师笑道,遥遥注视着火刑柱,众人顺着他目光一并望去,触及白青州时,瞬间了然。

  若要说这天下,有什么能让逃逸的恶鬼们不顾危险也要回来抢夺的,那就只有云门掌镜白青州的魂魄了。

  白青州历来坐镇清心台,下压多少恶鬼魍魉不计其数,阵里正气道力之澎湃,锻造白青州魂魄至纯至粹,无论对于恶鬼还是修道之人,那都是大补之物。更何况,恶鬼对于镇压他们数十载甚至数百年计的云门掌镜,其恨意深重,已是不共戴天。

  没有什么人和物,会比白青州的魂魄更合适当这个诱饵。

  有道士默默点了头,也有道士质疑:“白青州身殒已久,其魂魄应早已离开,或入轮回,谈何借白青州魂魄作饵?”

  “道长不必顾虑这个问题,”安高黎适时开口,“我师弟犯下如此大错,按云门门规,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其魂魄要供奉于清心台世代清洗罪孽,故行刑之时,我师弟身上所缚便是门内灵器拘灵锁,这锁一旦扣上,哪怕是死,魂魄亦不可移动半分。”

  这话一出,众人看着火刑柱上白青州的身影,神色都颇为同情--

  在生时,身受炙刑放血,其痛其苦已然滔天;死后,魂魄都无法安宁,世间阳气排斥其外,拘灵锁又禁其于内,这灵魂在阴阳之间来回撕扯,哪是折磨两字可以概述。

  心有不忍的道士开口阻止:“这对青州掌镜会不会过于残忍?以掌镜魂魄做饵,遭万鬼撕噬,这、这、这……”太过骇人。

  矮胖子道师听了便反驳,“此言差矣!!道友!”他啧啧几声,连连叫道:“这恶徒犯下如此罪行,放出恶鬼万千,挫骨扬灰都无法减轻他的罪恶,这区区做饵,还是为还天下太平清静,如何使不得?”

  旁人听了直点头,口里说着“正是正是”。

  安高黎在高台看着,对着矮胖子道师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然后略带悲伤的目光看着白青州,长叹:“师弟啊,你何其糊涂啊!”那声音如泣如怨,听得他人纷纷安慰。

  安高黎心里却在想,师弟啊,你怨不得师兄,好好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掌镜不是很好?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来,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何苦来哉?为了那种千人骑万人笑的孤魂游鬼,愚不可及啊!

  ——————

  罗罗在北河边醒过来的时候,恍然不知岁月,缓了很久,才想起清心台边上的一幕--白青州救了她,他说他喜欢她,然后他被其他道士围剿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披着虚伪的面孔,真正做错事的人,在这北河边上苟活。

  要去救他。

  罗罗这么想着,她还没来得及去了解那一日过后发生了什么事,白青州此刻还好不好,被关押在哪里,紧接着她就闻到了一种很致命的味道。纯净的、熟悉的、云门掌镜的魂魄的味道。

  罗罗心下大骇,然后看见漫天乌压压黑色的恶鬼翻滚而去,朝着那掌镜魂魄方向,四处都是厉厉的阴风,她急急跟前飘去,发现一路都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荒凉寂静,没有人,恶鬼肆虐,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

  罗罗几乎是一下子就猜明白了安高黎他们的用意:他们是打算用白青州的灵魂做饵!收了这万千恶鬼啊!

  罗罗急得快要哭出来,她本性软弱天真,历经苦厄后虽然性情大变,但本质就不是个聪明的人,这番变故,她急得要死,却无可奈何。

  她想救白青州。她想告诉全世界白青州是一个多么多么温柔多么可敬的人、她想全世界都看见安高黎可恶罪孽的嘴脸。但是她最想最想的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云门掌镜白青州,依旧可以温笑着向她伸出手,轻轻唤她一声:罗罗。

  哪怕自己并不能够做什么,但是就算是死,至少也必须死在一块吧!

  罗罗毫不犹豫地跟着恶鬼们朝云门飞去,像是赴往一场盛大的海天宴会。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冷静,抓住机会就要把白青州救下来,可抵达云门深处清心台之后,看见火刑柱上的白青州,罗罗还是没忍住,潸然泪下。

  她心目中最温柔最尊崇的人啊,被绑在高高的耻辱柱上,束缚着冰蓝色的拘灵锁,心口被符文钉穿透,浑身鲜血淋漓。

  他死去的面容温尔安静,竟是不痛不伤的模样。

  可怎么可能不痛?罗罗看见灵魂状态的白青州,眉目紧锁,浑身抽搐,他被拘在已死的躯体里,痛的神志模糊,哪怕咬紧了牙关,依旧会有破碎的音节,听得人心里发颤。

  罗罗情不自禁地往离他更近的地方走去,安高黎他们正在取魂,将会完整的把他的魂魄从躯体里分离出来,再用拘灵锁拘魂,白青州底下是整齐排列好的新的符文柱,完整的清心台阵已经布好。

  现下不过只是取出白青州一丁点魂魄,在场的恶鬼已然都是躁动得发狂,若是完整地取出白青州的整个魂魄,无数的恶鬼必会蜂拥而至去撕裂那个人吧……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罗罗目光坚定地看着场中央那个人,那个人的魂魄浮着纯白色的光,一如既往地能够抚平她身上所有伤和痛,她这一刻竟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复仇什么的不重要,安高黎死不死也不重要,她只想面前这个人好好的,哪怕死了,他也合该好好地转世投胎,来生做一个快活的人。

  她混迹在恶鬼中央,不着痕迹地慢慢接近,白青州似有所感,在痛苦至极的取魂过程中,他竟然还能微微睁开眼,去看向罗罗的地方。

  但是太痛了,眼前的景象都是模糊的、支离破碎的,他只看了一眼,又闭了过去。

  取魂即将结束,罗罗也离他不过一臂距离。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恶鬼们在等着扑上去吞噬,道士们等着恶鬼们扑上去的时候启动清心阵,安高黎在等着马罗自投罗网然后一箭双雕地杀掉世间唯二知情人,马罗在等着白青州取魂完毕后要扑上去,护住他。

  这一秒似乎很漫长,也极为短暂,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罗罗扑上去如愿抱到白青州魂魄的时候,几乎要掉下泪来。“道长大人,我护着你,”她断断续续说着,“你坚持一会,我要带你出去。”

  拘灵锁的温度冰凉得可怕,但是白青州的魂魄依旧温暖,她紧紧抱着白青州,背后是万千恶鬼的撕咬,她受着,半分痛都不叫,她护着他,拼了命地朝清心台外走。

  清心阵已经被启动了。白青州睁开眼,看见罗罗有些无奈,“傻姑娘,你来做什么?”

  罗罗紧紧抱着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他的目光依旧温柔,像海一样宽广,耳边是万鬼嘶吼的滔天怨戾,清心台罡风烈烈的呼啸卷动,他在这崩溃翻涌的中心,依旧纹丝不动,只是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你走吧,”他说,“清心台阵下,有一扇黄泉门。”

  他字句很温和,好像只是丈夫普通外出时,对妻子简单的嘱咐:“阵法大开时,黄泉门会打开,我送你过去。好好投胎去吧,罗罗,接下来的一切都有我,”白青州如此说道,“我答应过你,喜乐安康,唯所愿尔。”

  罗罗紧紧攥着他的袖袍,追问道,“你呢?那你呢?”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离开?

  白青州此时才发现,罗罗为了护着他,整个背部都露在了外面,被万鬼撕咬得不成样子,她却只抬头看他,满心满眼里都是他,“我不报仇了,你和我一起离开吧?求求你了青州。”

  “走吧,”白青州没再看她,把她拉出自己怀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温柔地把她推向底下的黄泉门,黄泉门不算得上是一扇门,只是一团微柔的光,白青州力度并不大,但罗罗却无法反抗分毫,她眼睁睁地看着白青州离她越来越远,她看见他脸上那种熟悉的笑容,眉目温朗,翩飞的白色道袍在阴风罡风交错里烈烈作响,他的魂魄姿态,比为人时还要出尘世外。

  她护着他的时候,恶鬼尚不暴动汹涌,他将她推开后,那恶鬼像是炸了般,触碰到最美妙的灵魂滋味,上了瘾一般前仆后继,瞬间将白青州淹没。

  “不!!!不--”罗罗哭喊着,她知道她要是这一去,此生恩怨便已清了,红尘往事不可再追,她厌恶的、她喜欢的、她想毁去的、她想留住的,她深爱的,都将不复存在。

  不甘心!不愿意!凭什么!为什么!为恶的人还活着,陷害了世上最善良不过的人,那人受着这世上最残忍的对待,死时折磨,死后折磨,他扛着这世间最痛的灵魂撕咬,而那些为恶之人却堂而皇之地坐在下面围看!

  不!甘!心!不!可!以!

  罗罗流着血泪,她哭到嘶哑,她挣扎着爬出白青州给她开启的生之门,她声声泣血,她恳求,她哭喊:“白青州!白青州!白青州!你等等我啊!我求求你好不好?白青州啊……”

  她的声音这样清晰地,传入白青州耳朵里,他听见她哀求他:“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白青州心神俱震。

  然后似乎有某种力量在爆发,冲开重重恶鬼织就的屏障,红发红眼红衣的女子直直落在他面前,白青州的魂魄已经非常非常虚弱了,他全身被撕咬得没有一处地方完好,罗罗温柔地捧起他的脸。

  “这轮回我不去,这天地也无用,道长,如今的我,你是渡与不渡?”

  天地也似乎由此寂静。

  白青州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她仍然在哭,红色像烈焰一样在燃烧,她捧着他的手都还在颤抖。有人在大喊那是鬼邪,这清心阵都在因鬼邪滔天的戾气颤动,似乎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这么可怕的、从未见过的鬼邪,如今依旧会在自己怀里,因为害怕而发抖。

  白青州叹气:“你是多傻啊,罗罗。”

  “你哪怕杀了我,我都心甘情愿,但是,”罗罗伸手抓紧了白青州身上的拘灵锁,她道,“你一定要活下来,如果是这个东西锁住你,那我就毁了它。”

  她握着的拘灵锁开始寸寸崩裂,但拘灵锁自古作为云门圣物,罗罗作为一个境界不稳的鬼邪,想要毁了这东西也吃尽苦头,更遑论,她一边还要压着其他蠢蠢欲动想要四处逃窜的恶鬼。

  安高黎提起道剑,心底里感受到了威胁,原本计划里,这两个人是一并死在这里的,现在突发意外,原本打算维持住人设的安高黎,现下也有些着急起来。他打算亲自动手了。

  “各位道友,你们继续稳住清心阵,诛杀鬼邪,在下万死不辞。”

  说罢,他正打算把剑出鞘,就听见一把苍老的、厚重的声音喝断他:“放下剑!”

  那声音如木击钟,轰然一声引得众人齐齐回头。年迈的前云门掌门秦昌微衣袂带风踱步而来,身后跟着戒律堂前堂主东浮道主;这两位年事已高,许久不曾出现,有传言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早就故去。

  此番看见秦昌微和东浮,原本有些混乱浮躁的道士们顿时心下一定,齐声喊道:“见过明风道主!东浮道主!”

  秦昌微却直直走到安高黎身边,用审视的目光掠过安高黎,语含警告,“此间事了,我再和你算帐。”

  安高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问,“师父如何下了山?可是有什么不干净的流言扰了师父清修?此事徒弟会处理好的,师父年事已高,坐镇东琴山即可,事后徒弟会一一向师父禀明。”

  “不劳掌门这番周折。”秦昌微冷冷地说了一声,夺了安高黎手中的剑,秦昌微绕过他,直直往白青州所在的地方御剑而去。

  此时罗罗刚刚大耗心血废了拘灵锁,将白青州从锁里拉扯出来。

  “你自由了,”罗罗似哭似笑,她整双手鲜血淋漓,眉目无不阴唳可怖,但她的语气却像小孩子一般雀跃,“青州,你快走吧。”她眼神明亮地看着白青州,很是依恋,“你快走吧,道长大人,我最希望你自由了。”

  已经看见自己师父到场,白青州心里头微微落下一口气。

  师父是他费尽心思通知的,他不介意自己以身做饵,只要能封回恶鬼万千,替罗罗结了这因果,他便死而无憾。剩下的,也只能麻烦师父老人家继续收场。如今万鬼集结,清心阵也快封印完成,罗罗是鬼邪,众人不可能放她走,白青州弯下腰,轻轻抱住这个娇小的女孩子。

  “不了,我陪你吧,”他说给罗罗听,也是说给所有人听,“我陪你一起留在这阵里,生生世世不入阳世,不入轮回,罗罗你愿意吗?”

  秦昌微目光复杂,在七步外喊了一声自己的徒儿,“青州,你并未做错什么,炙刑放血已够结你因果,你何必再生事端?”

  白青州只看着眉目阴唳,容色妖媚的女孩子,轻声地继续询问:“你愿意,陪我留在清心阵里吗?”

  “我不愿意。”罗罗抬头看他,她目光很眷恋,像是要把白青州的样子刻在心里一辈子,“其实你并不喜欢我,道长大人。”

  白青州神色有些怔忡,就听见罗罗带着哭腔道,“你只是,太温柔善良了而已。”

  “我不喜欢你陪着我,”她笑着流泪,“我也舍不得,你这么好的人,活该幸福一辈子。”

  然后她亲吻了白青州的额头,那吻很轻很轻,像是羽毛,像是露水,她的目光温柔到似乎都有了白青州的影子,“谢谢你愿意渡我。所以,也让我渡你一次吧,白青州。”

  她的话像是遥远而来,催得白青州渐渐昏睡。他最后的记忆是,罗罗把他推了开来,之后陡然转身,抢了师父的长剑后冲向安高黎,与此同时,东浮意识到罗罗突然而起的暴动,抢先夺身上来,一把穿心钩直接穿透罗罗心脏,罗罗重创也不曾停歇,在最后清心阵封印将要完成的时候,她把剑狠狠地插进安高黎心脏并将他一并拖入了阵内。

  耳边是她尖利的大笑:“安高黎!你这种人!就该生生世世受尽折磨!”

  九重境里的景象戛然而止。

  而境外的人已经被这种骇人的景象震得久久不能言语。但是九重境并没有给更多时间让境外的人回神,暗黑炸裂,九重境里又是另外一段记忆。

  在他醒来之后,白青州堕为恶鬼了。

  守护清心阵近二十年的云门掌镜白青州,在醒过来的时候就像疯了一样,他不断试图闯入封印完毕重归平静的清心台,他想找被封印在这里的罗罗。年老的秦昌微守着清心阵,一次又一次将白青州拒之门外。

  “去投胎吧,你喜欢的人不会再回来了。”师父沧桑的声音里痛惜又无奈,“她也想度你去往轮回,何不了了她的愿望呢?”

  用尽了办法都没能感知喜欢的人的气息,这个温柔了一生,不曾大悲大喜过的云门掌镜,大哭着跪在了自己师父面前:“我想找她,我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

  他的额头抵着地面,那温度如此冰冷,他声音沙哑,姿态何其卑微:“您放我进去吧,师父,我就只是想陪着她而已。”

  年迈的长者问:“阵门开了,谁又再能把它们封印回去呢?”

  白青州回答:“那又与我何干呢?”

  年迈的长者很失望,“青州,你不配这个名字了。”

  一片沉默,年轻的云门掌镜想了很久。

  “罗罗曾经说得对,”白青州没有抬头,他额头抵着地面,一字一句道,“她没有做错过事,天道却因此惩罚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白青州自那次离开之后便堕成恶鬼。他实力强悍,没有人能收了他,他四处游荡,杀尽一路不仁不义之人,后来杀红了眼,神智都已完全丧失。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就记得要杀人,要找人,那人他却一直都找不到。

  最后,道士们围剿了他,他最终还是死了。魂飞魄散。

  再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了想要看见的那个人,他的眼泪落进土里,语气散进风里,他颠颠狂狂的目光里终于好像有了那么片刻的清明。

  他喃喃地说:“我好想你啊,罗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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