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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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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时,訾岳庭问了问林悠工作上的事情。

  这半个来月,她没碰到什么新案子,基本都在和王文贵打交道。

  “……然后我就去帮他调监控了,结果还真的有个人骑着电瓶车偷鸭子,偷了同村好几户人的鸭子。”

  林悠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是不是很无聊?”

  訾岳庭摇头,“不无聊。”

  他实际很喜欢听她说话,娓娓道来,很生活,也很细节。

  不像他身边的那群朋友,坐下来不到两三句话就开始高谈阔论,无论肚子里有没有墨水,都要硬撑个面子。

  要不就是些庸俗事,涉及欲望的,钱,女人,事业等等。

  而林悠不懂虚伪。

  訾岳庭问:“你对自己的职业有规划吗?”

  聊到这个话题,浑然还是长辈的语气。

  林悠搅着杯子里的奶昔,说:“太远的,我没想过。但是有机会的话,我想调去公安局。”

  她当然不想一辈子都在派出所干小片警。但对于现在的工作,林悠并没有抱怨,或是觉得委屈。年轻人从基层做起,积累经验是对的。一开始就好高骛远,通常走不长远。

  訾岳庭在为她考虑,“你要抓住机会,平时和领导搞好关系。”

  林悠有些闷闷道:“我不怎么会拍马屁。”

  “不一定是拍马屁。在工作中适当的表现自己,业务能力强,也可以赢得青睐。”

  訾岳庭又问她:“你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经侦。”

  正经公安大学学经侦出来的,每天忙些“老番鸭失窃案”,确实屈才了。

  訾岳庭想,调去公安局这事,许哲民大约能帮上点忙。

  “你怎么想到考警察的?”

  这个问题,訾岳庭和林文彬聊过一次。但林文彬的立场,和林悠自己的立场肯定是不同的。

  林悠讲实话,“分数不高,选择的余地不多,比起选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专业,我更想做一份有意义的工作。”

  她不是那种会顾虑很多很远的人,比起说有主见,可能更像林文彬说的,考虑问题不够慎重。

  林悠也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会单线思考,做了决定就不后悔

  。

  訾岳庭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固然好,但当理想变成了职业,同样也是一种痛苦。

  如王尔德的名言,人生仅有两大悲剧,一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另一种是得到。

  他们无疑都处在第二种悲剧中。

  主食吃得差不多了,奶昔也吸完最后一口,林悠问:“我们吃完饭做什么?”

  訾岳庭给她选择,“你想做什么?”

  她没约会过,也不知道男女约会一般都做什么。

  林悠试探地问:“看电影?”

  訾岳庭看了下腕表,八点半,看电影太晚了。

  他说:“我明天一早的飞机。”

  林悠明白他的意思,想说那就回家吧,訾岳庭却提议,“去散散步吧。”

  考虑到天气炎热,他们将散步改成了兜风。

  车上放的是那首得过金曲奖的《暧昧》。

  林悠悄悄将音响的声音调高了两格。

  訾岳庭挺意外,“你喜欢听王菲?”

  林悠答:“嗯。”

  若没记错,这首歌问世的年份应比她出生还要早。

  訾岳庭不经意说了句,“像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才会听的歌。”

  林悠说:“我喜欢听老歌。”

  老歌里的情与爱,总是更动人一些。

  林悠问他:“你爱听谁的歌?”

  訾岳庭思考了一下。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哪个歌手的名字来。

  “……我小叔爱听刀郎。”

  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林悠从初中听到了现在,林文彬隔三差五就要在家放一遍。

  訾岳庭笑了一下,很难得一见的那种笑容。他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千禧年初,刀郎在巴蜀一带的音乐厅里驻唱而走红,当时身边朋友喜欢他的人还不少。

  “我上学的时候,嗯……张学友,罗大佑,崔健,许巍,王菲也算……我不怎么听歌。”

  这和林悠所想有差,“你家的音响挺好的。”

  哈曼卡顿水晶音响,她一直想入手买的那款。林悠在他家见到时,隐隐有种喜好相通的喜悦。

  訾岳庭坦白,“因为设计才买的。”

  单身男人的一大特征,会把钱花在奇怪的地方,买些完全不考虑实用性的东西。

  雕塑公园里,散步的人不多。原因是天太热,蚊子也多。

  相比之下,对街的酒吧就热闹多了。门口站着俊男靓女,人手一只电子烟,嬉笑接耳。

  锦城的夜生活其实算得上丰富,不乏年轻人慕名而来。小茶楼里搓麻将,小酒吧里抽水烟,兰桂坊蹦一夜,再约上几个妹妹去吃烧烤,乐得自在。

  林悠从没跟朋友去过酒吧,倒是所里查环保的时候进去过几次。

  有些酒吧即便外面挂着清吧的牌,里头也是乌烟瘴气的,她不太喜欢那种氛围。

  她比较适合细水长流的慢生活,这路喜好取向,决定了她在同龄人之中不会太合群。

  訾岳庭把车子停在公园深处,能听见蛙叫蝉鸣的地方,才降下半扇窗户,热气就涌进来。

  大老远开过来,其实只为寻一处幽僻,呼吸下新鲜空气,訾岳庭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林悠看懂了他的用意,“其实我们去荷塘月色也可以,那边更近。”

  訾岳庭道:“怕你有阴影。”

  毕竟那湖里前不久才溺死过人。

  林悠掰饬着手指,说:“其实你不用特意照顾我的感受。如果我觉得不舒服,我会告诉你的。”

  他过分的款曲周至,反而让她觉得生分。就……一点都不像是在谈恋爱。

  訾岳庭没有应声。

  第一次见面,他其实就有这种感觉了。这姑娘,太懂事了。

  女孩子太懂事,有时不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她将需要独自承担很多东西。

  訾岳庭想到了小檀。站在父亲的立场,他一直希望能保留小檀身上那部分专属于女孩儿的特性,一些小脾气小个性,偶尔的无理取闹。这样她以后会遇到一个愿意包容她的男人,而不是需要她去忍受和迁就的男人。

  家庭和童年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往往会跟随人的一生。

  车窗外,有幽会的情侣在草坪上搂抱接吻,似乎没发现后面停着车,隐隐约约有些难以言状的声音飘入车内。

  林悠的脸开始发烫。

  訾岳庭看见了,于是把车子开远了一些。

  他问:“你是不是还没有谈过恋爱?”

  “怎样算谈恋爱?”

  訾岳庭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简单缀述,“就是和异性单独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像我们现在这样。”

  林悠回答的很果断,“没

  有。”

  随后她问:“这很重要吗?”

  重要,但也不重要。

  訾岳庭尽量用委婉的语言表述,“我知道你从小没有爸爸在身边,可能……会对年长的男性有所依恋。但那种来自于长辈的爱护,和男女之间的爱情是不一样的。”

  林悠反问他:“男女之间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訾岳庭被问住了。

  “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其实很简单。有时不一定是精神相依存,互相满足身体需求,一起寻找快乐,也可以是一种正常的关系。”

  “所以你想要的是那种关系。”

  “不是。但你要清楚,我们会进展到那一步……”

  訾岳庭放缓了语调,“当然,如果你觉得害怕,或是没有准备好。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扮演你叔叔的朋友,一个长辈。”

  任她再愚钝,再没有恋爱经验,也明白他这是在以进为退。

  林悠问他,“你可以吗?”

  訾岳庭单手握着方向盘,驻神了一会儿,说:“我可以。”

  林悠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可又能怎样呢?她到底是女孩子,再怎么没脸没皮,也做不到把压藏了十年的心事一股脑全吐出来。

  他已经在退了,她不想他退的更远,再退回到长辈的界限。

  在这样的炎夏,车里竟能静得发冷。

  林悠一字一句说:“我不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女孩。我念过大学,见过男人,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

  訾岳庭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成年人了。所以才会和你说这些。”

  他说这席话的目的,只是考虑到她对他的了解不够深,很可能,她还不清楚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通往爱情的门很窄,路很长。

  气氛晾在这,正巧他的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是肖冉。

  訾岳庭知道,是小檀用肖冉的手机给他打的电话。因为他和肖冉很少通电话,一般都是冷酷干脆的信息交流。

  接起来,小檀在电话那边问:“爸爸你明天能带我去欢乐谷吗?”

  小姑娘的声音很细,也很甜。林悠无可避免地听到了,心绪复杂。

  訾岳庭的语气温柔,“好。但爸爸明天早上要坐飞机,我们下午去,好不好?”

  “

  你要先在网上买票。”

  “我知道。”

  “那我在姥爷家等你。你早点来接我,拜拜。”

  挂了电话,訾岳庭便在手机上搜索欢乐谷的门票。他知道林悠应该都听见了,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是我女儿。”

  他是坦诚的。林悠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到收养一个地震孤儿?”

  “你知道?”

  “嗯……许彦柏告诉我的。”

  手机屏幕显示购票成功,訾岳庭锁了屏,将它放回到仪表盘上,轻声叹气,“结婚的时候,没人是奔着离婚去的。”

  他不是那种骨子里很传统的男人,但既然来这世上走了一遭,当然也想体会一次做父亲的感觉。肖冉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正好那时候媒体在报道地震中失去双亲的孤儿近况。震后余生的一千多个孤儿中,被领养的数字却只有十几个,大部分孤儿都被收容在了儿童福利机构。

  于是他和肖冉共同做了这个决定。

  訾岳庭后来才顿悟,其实那时,他们的婚姻就已经开始出现裂痕。只不过他们都抱着乐观理想的态度,认为孩子的到来能够修补他们之间的裂痕,也将他们捆绑得更紧密。

  没有人能想到,后来的生活会变成那样。

  现实生活里,为了孩子而在苟延残喘的婚姻数不胜数。

  话题逐渐沉重,这个不算愉悦的夜晚接近尾声。

  十点,訾岳庭开车送林悠回家。

  到了单元楼下,訾岳庭停稳车子,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就被小女孩的自尊心给抢断了。

  “我不会缠着你要什么。反正……喜欢你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动摇的。”

  林悠其实一整晚都在思考。今晚,他让她感受到了他们的差距,他们的距离,他们的不同,是在提前交待他们往后会遇到的困境。但她也希望他能知道,自己对这件事情的肯定以及毅力。

  她没想过要退。

  “还有……”

  林悠深呼吸,说:“我爸从来都不是我的羁绊,而是我的激励。”

  说完这句话,林悠跟他道了句晚安,开门下车。

  訾岳庭仍歪着半边身子,保持着望向副驾的状态,看着她走进单元楼,一路都没回头。

  他原本打算说什么?

  ……你要是没想好,我们可以边走边看。

  也许再冲动一点,他会说:没关系,往后你跟着我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二十五岁,早已没有那份横冲直撞的勇气。

  可惜他今晚太清醒。

  她大约不明白,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而已,会倾心于年轻热烈的生命。

  心动并不是一件难事,比心动更难的,是维持它不变温,最终各得其所。

  人近中年的困顿,在这个夜晚,竟被这个女孩翻搅得如此苦涩难言。

  回到家后,訾岳庭独自在画室中坐了一会儿。

  油画还在,她的笑靥也还在。

  一缕东风吹进他的生活,却也可以在春去秋来间,悄然离场。

  起身离开时,訾岳庭想,只希望她不要太直楞,太钻牛角尖,一夜就把他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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