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三十七 关于成长_六宫粉黛无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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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三十七 关于成长

  快马加鞭,一路扬起滚滚尘烟,定柔一颗心悬在半空,只恨不得肋生双翼,皇帝唯恐她坠马,半路换成了一骑。

  赶到乡下已是日暮,萝姑和两个女仆守在炕边,满脸焦灼和忧惧。

  只见稚儿躺在那里,枕着祥云纹小枕头,盖着缎面小被子,一线一絮皆是亲娘缝缉出来的,小脸蛋烧得红红的,人事不省,定柔一见儿子就咽中一酸,扑上去握住胖胖的小手,哽噎不成声:“晔儿......”

  做了母亲以后她才知道这一路的艰辛,生儿不易,育儿更不易,三个骨肉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做娘的揪心的难受,恨不能以身相替了。

  小儿睡梦中睫毛动了动,是有两分意识的,小嘴紧紧闭着,丰厚饱满,弧度俏皮,独有阳刚的气质,契合了父母的优点。

  萝姑跪地哭禀:“这几日小殿下总没什么精神,食欲也不好,奴婢就觉得不对劲,症状不出来,大夫们也不敢乱用药,昨儿一天不肯起床,总说困,果然半夜就烧起来了,强灌了一盏药吐了大半,也没退下来。”

  定柔的泪不停地滚出眼眶,摸着烫手的额头,心如刀绞,这个孩子许是养在外头,不能日日相见,她心中总免不了亏欠,是以比对两个女儿更多了爱惜,皇帝还抱怨她重儿轻女。

  两个医者是皇帝从民间千挑万选的儿科圣手,常守在身边,伏在地上禀报这次发病的原因,小殿下一向贵体康健,偶有小恙,也跑跑跳跳,不过一两日就痊愈了。此次乃是幼儿急疹,又处在换季的当口,时疾兴起,才发作了出来。

  只是意识不醒,无法进汤药,可惜乡下简陋,来不及炼制成药丸。

  皇帝让他们起来,将脉案拟出来,稍后有专攻儿科的太医来会诊,会带来御药房的成药。

  然后也坐到炕沿,摸着儿子头顶的发,满目疼爱。

  夜里,小儿含了药丸睡得沉了,额头还热着。

  皇帝和定柔一人一边和衣侧卧,困得眼皮酸涩,谁也不敢睡,隔一刻钟便要摸一摸小额头,生怕一个眨眼,晔儿有性命之虞。

  定柔将被子盖在男人身上,低声说:“你快睡吧,没几个时辰要上朝了,不养精神,路上我怎么放心。”

  男人只说没事,孩子也是他殷殷期盼的寄望。

  定柔再三催促,甚至发了脾气,男人不得不妥协,亲了亲儿子的鼻梁,又盯了一会儿,挨着阖目睡去,夜里渐凉了,定柔为他掩了掩被角。

  到了第三天病况才有好转,小宗晔的烧减退了些,意识也清醒了,额头和后背、腋下生了密麻麻的红疹子,医者说,这是毒火发散出来了,不出几日就会好。

  定柔端着鱼粥喂,小宗晔口中焦苦,强撑着进了几口,还是疲倦的厉害,被母亲抱入怀,枕着手臂睡了一天。

  这场病来的凶险,待康复已是十天后,穿上母亲新做的小鞋子下了地,小脸明显瘦了一圈,喝药喝的怕了,感觉身上力气不及从前,与萝姑的儿子衡哥儿扳手腕不敌,很是懊恼。

  定柔劝他,待养几日就好了。皇帝来了见到儿子郁闷的小模样,问清缘由,出了个坏主意,让他扎马步,一来强身健体,二来锤炼意志。

  正在厨房和萝姑一起切菜的孩子娘听到这个,隔窗扔了孩子爹一个白眼,这个坏爹!

  小宗晔信以为然,当即学着父亲的示范,往庭中一站,有模有样扎了起来,小身躯如松如柏,没一会儿腿脚酸困,绷不住了,偏还倔强地强撑着,十分滑稽。

  皇帝也不严格约束他,只说徐徐渐进,以线香为时,每日递加,待练好了,爹爹送一个弩机,很有趣的东西。

  小宗晔听这名字就觉是有趣的玩艺,追问是什么。

  皇帝神秘地道:“武器,青铜制的,小巧轻便,扣动可以射出小箭,防身最好,不可乱用伤人。”

  小宗晔眼珠光彩盈盈,乌溜溜地幻想着,生了憧憬。

  皇帝很满意儿子的表情,未来之君不应该是个只会读书的文儒,当习一些武,胸有胆略,才是顶天立地的儿郎。

  可惜他的三个大哥哥无一个能体谅这般用心的。

  这一次来住的时日长,宫里放消息说贵妃染了妇人病,养在行宫,用温泉疗养,定柔便安心守着儿子。

  皇帝想过把两个女儿也接来,与弟弟培养感情,但思量之下,还是作罢了,安可沉稳,安玥还小,正是口无遮拦的时候,不能因小失大。

  人生就是这样无法两全,为了把晔儿锤炼成明君,就不得不作出牺牲。

  这一日晨起细雨霏霏,山间白汽飞腾,分不清是云还是雾。

  至午后云收雨霁,大道上的泥泞晒了一会儿便干了,小宗晔脸上的疹子全没了踪影,又活蹦乱跳起来。午睡醒了,定柔做了点心给他吃,母子俩吃完了出来,沿着阡陌小路散步。

  走了好远,小宗晔看到一块田垄刚收割了黄豆,想是秋收的晚了,炸了壳,遗落下很多豆子,散落在泥土中,经过一场雨水,涨得变大,有些已长了青芽儿。

  想起诗中说粒粒皆辛苦,便对母亲说要去拾豆子,捡回去还能煮饭吃。

  定柔看儿子如此惜物,心生欣慰,孩子爹一番苦心初见成效。

  胖胖的小手一粒粒捏着,指甲沾了泥,小脸汗水滴答,母子俩没一会儿拾了满满两大捧,揣在手帕里,正这时马蹄声大作,正是孩子爹来了。

  皇帝远远看到妻儿,下了马奔过来,见到捡了很多黄橙橙的豆子,颇觉惊奇,也弯腰下来捡,一家三口忙的不亦乐乎。

  待捡完了,除却被定柔收走当了豆芽菜的,竟有一小布兜,皇帝一掂量,足有三两重,这若是每块田都这样遗落,那天下将丢弃多少口粮?

  他深觉国朝弊病颇多,以后四时节气秋收冬藏,当有规章制度才是。

  对儿子苦口婆心一番,小宗晔便记在了心里。

  回去的路上,一家三口的身影映着落日余晖,心情舒畅,步履缓慢,皇帝干脆将儿子扛到了肩上,一路又追又撵,戏弄孩子娘,爽朗的笑声在田间回荡......

  若干年后,金龙宝座上的永熙皇帝允文允武,生平最奉行节俭,每餐膳食只进三菜一汤,碗中米粒要吃的干干净净,决不许浪费。一只狼毫朱批笔用了五年,后宫为节省用度只纳一后一妃,且严令不得骄奢淫逸,褪下朝服便换上了粗布襕袍,事事以身作则。

  举国因他刮起一阵节俭风。

  每逢万寿节这一日,前代皇帝,包括他老子爹,无不是佳肴美馔,琼浆玉液大宴群臣,他却带着文武众卿吃“忆苦饭”。

  红薯饭,南瓜浆水粥,野菜团子,大寿星开宴前先叹息一番“哀民生之多艰”,然后笑对众卿说管够啊,放开肚皮吃。

  说罢,拿起御桌上的菜团子大快朵颐,吃的甚香,不一会儿三个下肚,百官见此状,不得不效仿,糙米粗粮如沙砾一般的口感,吞咽艰难,还得做出和皇帝一样,很香很好吃啊。

  有些肠胃不耐受的,回去害了便秘。

  宫侍奴婢一而再裁剪,省下来的用度用以兴修水利,开设义学堂,凡人子皆可入学,免学资,赠笔墨书本。经过元和、隆兴、永熙三朝,天下终成景熙昌明之盛世。

  这都是后话了。

  这一年冬至节。

  皇帝下了朝带领百官入太庙祭祀,众妃来康宁殿请安,安玥公主刚过了五岁的生日,雪肤花貌,模样娇憨,窝在太后怀里撒娇,太后怜爱的恨不得掏心挖肝。

  定柔含笑嗔怪:“玥儿,不许累着皇祖母。”

  安玥俏美的小嘴一噘,扮了个鬼脸。太后捧住小脸,对着额头大亲了一口,下座的淑妃见了,斜睨了个白眼,又瞥一瞥贵妃,心想:

  “再如何会讨太后欢心也是个不中用的丫头片子,等本宫如今忍了你们,将来我儿上了位,你们还不是我手心的蚂蚱。”

  姓慕容的小妖精,叫你尝尝人彘的滋味。

  皇后入冬犯了热咳,捂着帕子极力忍着,经过这几年她越显迟暮,心性也豁朗了许多,曹岳氏经过御医苦心诊治,终于枯木逢春,虽说腿脚不灵活,但起码不是活死人了,她也痛定思痛,从假贤惠变成了真贤惠。

  太后见她病了,道:“年底事务繁重,贵妃也进宫几年了,不如让她和淑妃分担一些。”

  皇后谢恩道:“臣妾正有此意。”

  知定柔的性子,特地给了不得罪人的账目支出总结,整整三十册堆成半人的账本,对算术略通的定柔顿时傻眼,这个她算一年也算不完啊!

  皇帝从太庙回来,穿着衮冕,戴着十二硫冠,下了舆辇,步入春和殿,定柔正在桌边抱着算盘和几个司籍司册女官苦算,愁云惨淡甚苦恼。

  皇帝很惊奇,一边宫娥伺候皇帝换上常服,一边太监鱼贯而进往西配殿摆午膳,皇帝沐浴过出来,喊定柔进膳。

  那厢满头大汗地说:“你自个先用罢,我心焦,吃不下。”

  皇帝走进一边进膳一边奇特地注视这个小女子,他自小记忆超群不经意也能跟着心算,心中暗暗好笑她竟不通算术,十次竟有六次错误,在一次定柔说“一千三百八十二两四钱”后忍不住纠正她“错了,是一千三百五十九两二钱”。

  定柔差点跳起来,自己辛苦扒拉算珠竟抵不过他谈笑间的心算,不由扶额悲伤,终于在又错错错之后,懊恼的恨不得撞墙。

  皇帝见状,漱了口过来坐到她身边,抢过算盘和账册,几个女官吓得就要跪倒。

  皇帝冷着脸吩咐她们:“出去缄言!”

  女官们曲膝应喏。

  接下来一手翻账一手飞快地拨拉,速度直看的众人眼花缭乱,崇拜之情溢于表,定柔想帮忙翻个页都插不上手,皇帝一目十行,估计都会嫌她慢,三十册不过两个半时辰便完了,还把定柔苦苦算了半日的一册纠正了错误。

  她想起有人对她说过,陛下是他所见过的人中珠算最好的。

  那些仿佛很遥远的时光,像是前世。

  那个人只剩了模糊的光晕。

  女官们捧着册走到宫墙巷道,惊叹说:“这些皇后娘娘要算十来天啊,还要我等在旁作小计,陛下不用半日就做完了,当真厉害!叹为观止啊!”

  另一个说:“陛下每天多少国事机要在脑子里转,自不是咱们后宫妇人能比的。”

  晚上,散了一个议会回到春和殿,宫娥说贵妃安寝了,皇帝气不打一处来,这过河拆桥的小妮子!

  洗干净进了寝室,刚要脱靴,一只娇滴滴的“猫儿”忽然从床帐里钻出来,对着脖颈就是一顿啃,软香的手臂锁在自己腰身上,“夫君,你太了不起了!我......崇拜死你了......今夜我......我......来伏侍你......”

  皇帝故意问她:“怎么伏侍?”

  小猫脸蛋子红的像着了火,说:“哎呀,就是......就是......”她指了指自己,又竖起食指比出一个“上”。

  皇帝仍然装作没听懂:“什么意思呀?”

  小猫头快低到胸腔里了:“那个......那个......就是你给我看的那个书上画的那样啊......不能总让你辛苦啊......我也应该出力......才是......”

  皇帝很淡定地摇头:“不辛苦,我一见到你就浑身是力,用都用不完。”

  小猫臊的快晕过去了:“你不是老说白天上朝眼皮子发粘吗,许是......夜里耗损太多......”话刚说完就被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掉了个,大老虎兽性大发,要即刻把小猫生吞活剥。

  小猫被压的喘不过气,大老虎说:“我不喜欢被支配,主动权要一直在自己手里,才能把握战役的胜利。”

  “轻点......”

  “说,谁教你的算盘?”

  “我......”

  “算了,以后你别揽这种事了。”

  “对了,你算账那么快,为什么不把后宫的事包揽起来,效率啊。”

  “我都做了,要皇后干什么?”

  第二日,早早上朝走了,张嬷嬷见帐帷里没动静,心想今天不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不如让娘娘多眠会子。

  日头上了三竿还不见动静,张嬷嬷只好去叫,掀开鲛纱雪帐,被窝里一个小山包鼓的高高的,张嬷嬷不由去翻,锦被却拽不动,张嬷嬷笑嗔道:“娘娘,不能赖床了,一会儿陛下该回来用午膳了。”

  生拉硬扯才把锦被薅出一条缝,顿时吓傻了。

  走出外殿,一张老脸布着红,对尚衣女史说:“快找领子高的衣服来,对外就说娘娘偶感小恙,今儿可不能出去见人了。”

  何嬷嬷讶异:“怎地了?”

  张嬷嬷的老脸愈发红:“想是陛下昨夜......昨夜没怜香惜玉,娘娘颈子上全是.....红痕印子......没一片好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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