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往生海(十四)_枯荣一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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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往生海(十四)

  原岁搞定礼物回来是傍晚,她把礼物拿在手上背在身后,偷偷地往窗户里面张望。

  “你在这里干嘛?”平玉神出鬼没地在原岁身后冒出个头来,他踩着王者枪,枪杆很细,他立在那像脚踩莲花,却极其稳当。

  原岁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树枝上头栽下去。

  “找我主人?”平玉抱拳立在枪上,朝木屋平台那努嘴,“不在屋里,外边坐着下棋呢。”

  原岁平稳了一下情绪,吐槽平玉:“你下次出声前能不能给点别的动静,太吓人了!”

  “我给动静了,穿林走叶,你自己看男人入神,倒是怪起我来?”

  原岁:……嘿这怎么回事啊她认识的平玉不是这种欠揍的性格啊!!

  平玉从枪上跳下来,往旁边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上懒洋洋地一躺,“行了,你快去吧,他都等你一下午了。”

  原岁手心里紧紧攥着她拿回来的小礼物,有些忐忑,立在原地别扭了一下:“他在等我呀,他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你不会去问他吗?”平玉撑着头,有点看好戏的神色,“哎呦,你今天怎么了,少见啊。害羞?”

  “……没有,我走了。”原岁心里想我是谁啊!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原岁原上草!这辈子就还没怂过好叭!

  原岁握紧手里的东西,在几根树枝上面来回跳了几下,绕过了屋角,就到木屋前的平台。屋前的平台也是木搭的,地方不大,放了两张木板凳,一张木茶几,边角的地方还有挂在上边树枝垂下来的吊床。

  乾碎一身宽袖白袍,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安静地坐在凳子上与自己对弈。原岁到的时候,他正好捏了白子,棋子落盘,他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原岁一见着枯荣啥都忘了,兴高采烈地小跑到他旁边,坐在吊床上,笑眼弯弯地说,“我没发出声音呢。”

  乾碎没回答,抬手把黑棋子的棋盒递向原岁的方向。

  这是要她陪下棋呢。原岁把棋盒接过来,然后瞄了一眼棋盘,然后蹑手蹑脚的偷走了几颗白色棋子,顺势把自己的黑棋放了下去。然后清了清嗓子,告诉枯荣自己下在了哪里。

  下了几个来回后,乾碎落了白子,淡淡地写:你输了。

  “没有!”原岁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不信你自己摸摸棋盘。”

  她一说这话,乾碎都不消看,就知道这鲛人肯定又是耍了赖,把棋子偷拿走了几个。他极淡地笑了下,然后抬眼,拉着原岁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你的棋,臭。

  原岁觉得痒有点想躲,奈何枯荣抓得紧,她没躲过,于是嘟哝:“臭也是你教的。”

  乾碎写到:但没教你这么下。你欺负我。

  枯荣这么一说,原岁想了想,嘿好像确实有点欺负了。她想道歉来着,紧接着枯荣又写了第三句话:你哄我罢。

  原岁顿时抬头,错愕地看着枯荣。男人眉峰凌冽,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的眼里没有聚焦,可是原岁就是知道,哪怕他看不见,他现在也是在全心全意地看着她的。

  “你、你一个大男人……”原岁结巴,有点撑不住枯荣这般亦正亦邪的味道,她被他拉着手,她低着头像是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一样,“老是让我哄、哄你,不不不太好吧?”

  他在她手里慢条斯理地写:不好吗?

  原岁大力点头:“对!不太好!”

  乾碎微微侧了侧头,接着写: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礼物给我?

  原岁呆了一下:“哈?”

  今天的礼物。乾碎在原岁掌心写完这五个字之后,松开了她的手,然后他朝她平摊掌心,讨礼物讨得理直气壮,十分坦然。

  原岁这下子耳根都红了。实在是她这次礼物挑的有点幼稚……她送男人花都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但是送这个总觉得自己有点鬼迷心窍。呃,就那时候不知道干啥子就搞了这玩意。

  “我听说,呃,那什么,”原岁慢吞吞地把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你们这里男子二十弱冠,冠礼那天,会有长辈赐字并留一物,那物上会刻有赐给男子的字和男子的生辰八字。”

  乾碎一愣,原本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他在膝上微微握了一个松散的拳头,控制自己的表情更平淡一些。

  不远处的平玉还和逢灯还躲在树叶从中偷看并闲聊,逢灯问他:“你干了什么呀?你要怎么样点多一把火啊?”

  “你猜?”

  “你直接说吧,猜东西太累了。”

  “那你就看着呗,”平玉话音刚落,就看见逢灯一张小脸皱成了球,少年无语了一下,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我就是叫乾碎那家伙主动一点——嘿他还真是主动,就没见过这么‘主动’讨礼物的。”平玉本来带点调侃的,但这句话说完没多久,他就突然感受到乾碎内心剧烈动荡摇摆的情绪,平玉神色一凝。

  他主人,后半生情绪寡淡;这样强烈的、能被他如此清晰感知到的情绪变化,真的屈指可数。哪怕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波动。而重要的是,平玉无法判断乾碎是高兴还是难过还是其他什么,这让平玉有些不安起来。

  “你家大人送的是什么?”平玉凝目,“那个是什么?你看得见吗?”

  鲛人的种族天赋让逢灯视力远比平玉优异,逢灯仔细瞧了瞧,“好像是……平安锁?”

  “他们说,无论是权贵人家还是贫苦人家,每个孩子都会有一块平安锁,”原岁小心翼翼地把袖子里的平安锁拿出来,她本来想放在枯荣手上的,但是她低头看见枯荣的手在膝盖上攥成了拳,她只好弯腰,将锁替枯荣戴上,“孩子长大了,他们就会把平安锁上刻上字和生辰八字,在冠礼那天,给回孩子。”

  乾碎能清晰地闻到鲛人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她不像别的鲛人身上带着海的味道。她住在度朔山,从发到衣袂,都是很清浅温柔的香味。她离得自己很近,气息也清晰可闻。

  “我在拍云崖下的海里,找到了你的平安锁,”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这块平安锁就是枯荣的,原岁还给自己编了个理由,“高由银的执象淮提镜能看见一个物件模糊的过往,所以这一块应该是你的,没错啦!”

  乾碎没说话,也没动。他就这样僵着身体,任小鲛人给自己戴上平安锁。

  “我不是你的长辈,就不敢给你取字啦,不过我在平安锁上刻了你的生辰八字,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确定戴稳后,原岁忐忑地问,“咳咳咳咳,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乾碎久坐不动,仿若静止。时间越久,原岁心里越害怕,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逾越了——从小带着的平安锁很有意义吧?可能还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就被自己这样刻了一行字,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原岁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早知道就不去银城了!不去银城就不会撞上别人的冠礼、不撞上她就不会知道平安锁还有这样子的一个说法、不知道就不会突发奇想擅自给平安锁刻上枯荣的生辰八字。

  ——原岁,你简直是只猪啊啊啊啊!

  原岁懊悔得无以复加,正想给枯荣道歉,枯荣突然拉住她的手。原岁道歉的话没说出口,愣愣地看着这个长头发的枯荣,他坐在木凳子上,他一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的指尖状似很随意地写:字不是枯荣吗?

  “啊??”

  乾碎笑了一下,又写了一行字:帮我刻上枯荣罢。

  原岁震惊地看着枯荣,半晌说不出话来。

  乾碎垂着眼,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冲击力,只是慢条斯理地写:我姓乾,名碎,字枯荣。

  他少言少语,身上有种杀伐果断的冷冽气质。可现下他却收敛了所有戾气,克制地在她手心上写:我姓乾,名碎,字枯荣。

  第一次她见到枯荣,枯荣冷淡克制地稍稍握了握她的手,嗓音微哑对她说,“我叫枯荣。”

  这两个场景,在今天,忽然就重合在了一起。

  “老大……”原岁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乾碎抬眼,好像是问她怎么了。“老大。”原岁又叫了一次,她把木凳子搬到枯荣旁边,然后坐在他身边,“老大老大老大!枯荣枯荣枯荣!”

  乾碎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崽子突然怎么了。

  原岁开心地抱住枯荣一条胳膊,“我真开心呀!枯荣!”她说,“我真的看见你就好开心呀!枯荣!”

  乾碎:“……”

  “你是山川你是风呀,山川沉重又沉默;你是山川你是风啊,风它轻狂还骄纵;你是山川你是风呀,星河朝辉相送;你是山川你是风啊,山川不哭,风仍骄纵!”

  乾碎真的不太明白小鲛人在这里兴奋个什么劲,更别论她突然唱起了歌。他在桌上写字:你作何?

  “就觉得很浪漫啊!”原岁说,“你看哈,你的字是我替你取的;我的岁字是你替我取的。嗯,我觉得很浪漫啊。”

  然后这个鲛人聒噪地念了一下午,就因为他同意他的字取“枯荣”。重点是小鲛人自己乐呵就算了,还要拉着他一起乐呵,乾碎不胜其扰,故作冷漠塞了一本书给她,让她自己看书。原岁倒也很乖,接过书还说要念书给他听。乾碎于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男人啊,”平玉看了一场戏之后表示冷漠,“明明心里高兴得很,就是不愿意承认。”

  逢灯懵逼:“轮回长大人的男人高兴吗?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冷冷的?”

  “因为你家大人再这样撒娇下去,他合该傻笑出声了,”平玉回答,“脸皮薄、包袱重的男人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你懂吗?”

  逢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这边原岁念着念着就没声音了,乾碎就猜她估摸是睡着了。

  她依旧拉着他的手,乾碎一直没动,不拒绝,但也没主动。他坐了有片刻,面色冷淡又刚硬,表情十分严肃。等了有一刻钟,逢灯都快睡着的时候,乾碎突然就动了。

  原先是原岁几根小指头攥着他的手,他此刻却轻轻地动了动手指,换成和她十指相扣。然后他微微弯下腰,按照记忆力她出声的地方,轻轻地吻了下去。

  没有想象的触感,乾碎的唇碰到了薄脆的书页。但他并没有因此离开,他猜测着、想象着,鲛人一定是看着书,看着看着睡着了,书籍摊开盖在她的脸上,他吻着她,隔着一本薄薄的、并不厚实的书籍。

  可就是隔着这么一本书,乾碎竟然也觉得满足了。

  不远处,看得这一幕的逢灯目瞪口呆之外,差点急得跳脚:“你主人在干嘛呀!是男人把书抽了亲下去啊!”

  “因为很珍惜啊,”平玉叼着草百无聊赖地看着,“你这种小鲛人不懂的。”

  逢灯:“???”

  平玉看向乾碎和原岁,夕阳的光很美,那个男人隔着书吻她,似乎时间静好。但与他心意相通的平玉,却知道男人此刻由心到灵魂都在颤栗,他克制又贪恋、他害怕又想掠夺,他那一吻已经用尽他所有的情不自禁。

  “太珍惜了啊,所以不敢轻易得到,”平玉说,“他这种男人最害怕失去。”

  逢灯听不懂,但她看得懂那个偷亲轮回长大人的男人准备抬头了,逢灯心里直呼可惜。但就是在那一刹那,被偷亲的原岁突然睁开了眼。

  书籍只盖了她一半的脸,她一睁眼就看见枯荣银灰色的眼睛,她弯着眼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突然伸手把盖在脸上的书抽掉,并把手搭在了枯荣的肩膀上,她飞快地“吧唧”一下,亲了亲枯荣冰凉的唇。

  在乾碎明显的怔愣中,原岁偷笑中带点小得意地问他:“看来你很喜欢这个礼物哦?”

  乾碎缓了片刻,才极淡地笑了笑。他松开和原岁十指相扣的手,在她掌心写:还好。

  然后他拥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动着唇瓣,无声地说:我只是,喜欢你。

  是的,他这一刻忠于自己的心情,终于向自己承认——

  你会不舍,会难过,会挽留,还会有刻骨铭心的心动;她将成为你的逆鳞、你的软肋、也会成为你精神的铠甲。

  乾碎,你完了,你有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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