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高由银_枯荣一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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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高由银

  从白青州那个世界回来之后,猴子天天以泪洗面,原岁时时刻刻记得老白走之前和她说过,要她好好地哄回猴子,所以这几天原岁每天都陪着猴子……一起哭。

  猴子哭哭啼啼地问原岁:“你不是应该要安慰我吗你干嘛哭?”

  原岁抱着纸巾眼泪汪汪,“哇你当初还不是说哭是不可能的从崖顶上跳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你现在还不是哭得跟狗一样!”

  猴子哭得打嗝,“那我想我白白我难过!”

  原岁抽抽鼻涕:“我也想我老白嘤嘤嘤。”

  别的团的人每次一过来,都能看见鬼窟这两个活宝并排坐在凳子上,互相递纸巾。有一次青囚实在憋不住了,坐在他们对面苦口婆心:“得了吧?差不多得了?你们两个属水的吗!”

  猴子叉腰站起来,饱含泪水地拿原岁做筏子,“我家草草难过哭一下怎么了!”

  原岁愣愣地看着猴子的动作,懵了片刻,然后跟着叉腰,“我家猴子难过哭一下怎么了嘛!”

  青囚扭头去看坐在一边的枯荣,不可置信地问道:“就这样,造反了你也不管管??”

  枯荣气定神闲地把书合上了,微微抬眼,“我祖宗难过哭一下又怎么了?”

  青囚:……说的也是???他闲的吗去管这事?!

  “我多嘴我的错我的错,”青囚打了个OK的手势,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淡青色绣金卷轴,搁在桌面上,“老白上次走之前给我的,说是你的卷轴。”

  青囚把卷轴推向眼前这个身形高大的鬼窟老大面前,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模样,“东西我带到了,意思也带到了,你的东西你自己保管好,老白倒是上心,特意去取了你的卷轴。”

  原岁和猴子还在哭,一人一句“老白以前在的时候可好了有人和我斗嘴”、“老白以前在的时候可好了会给我补捉鬼功课”、“老白以前可好了他说我命里有大桃花”、“老白最好了他给了我超高超高的工资没他我也不会来这里”等等。

  枯荣不动声色地把卷轴收进纳灵戒里,一边提醒原岁,“你的工资是我定的。”

  “你拉倒吧!”原岁抬眼,凶他,“你当时还想赶我走呢!没有老白我今天就不在这里了!”

  那崽子看似很是气势汹汹,但双眼通红语带哭腔,那模样软萌得枯荣这个糙爷们心里一塌糊涂。他面色冷淡,认错诚恳,毫无底线:“对对对,我的错。”

  然后转身他就把猴子提起来扔了出去,“别嚎了,嚎丧吗嚎。”

  下手完全不留情,猴子在门外边屁股着地疼得嗷嗷叫,很愤怒地在门口大喊:“卧槽你大爷!!!老大草草现在是我的!!你不能专断独行破坏我和草草对老白的爱意!你个吃醋的野男人!草草爱的还是我和老白!!我!和!老!白!草草爱的是我和--”

  “啪!”

  猴子的拖鞋被扔了出来直接砸在了他脑门上,青囚连连叹气走出来,一脸语重心长地看着猴子说:“你就这么喜欢拿生命在嘴上骚一下的吗?”

  猴子“哇”的一声哭着抱住青囚的腿,“我想老白!我现在还想草草!”

  猴子哭得整张脸都是鼻涕和眼泪,青囚这一下子竟然不知道可以说什么。送走队友这种事情,青囚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记得自己最初送走队友的时候,也是很难过很难过,但到最后,就真的已经像吃饭喝水那样平常。

  只是鬼窟这个团队,人向来都很少。有几段百年,团里甚至就只有枯荣老白平玉这三个人;所以一旦离开了谁,就显得很空空落落,也让人难以适应。

  “别难过了,”青囚蹲在猴子旁边,如是说,“习惯了就好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同伴加入。”

  不是人情淡漠,而是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难过了。

  室内,枯荣把原岁抱起来,走到洗漱间,把原岁最爱用的毛巾抽下来,泡了水,一手抱着她,一手很细致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枯荣对待原岁简直是无与伦比地细致和耐心,冷冽的嗓音甚至有点好声好气的味道,“哭累了没?”

  原岁瓮声瓮气地应:“有点。”

  “那就不要哭了。”

  枯荣从来没制止过原岁和猴子两个人这样的哭法,他向来觉得情绪需要发泄,每个人发泄的方式不一样。在他眼里,原岁永远都是一个小孩子,娇气的需要被人放在手心里疼的小孩子,她哭多久都没关系,但是不可以因为这个伤了身体。

  在没有和她在一起之前,枯荣原本觉得,如果两个人要在一起,那岁岁需要成长,他甚至曾逼迫她去发现并接受立于黑暗面的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走得更远。

  但是在一起之后,枯荣就希望岁岁永远都是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会向他撒娇,会毫无顾忌地大声说她最喜欢枯荣,会赖在他怀里赌气,会嘴上很骚气实际也很骚气,会每一天都这般活力满满。

  他希望世间沧海桑田,怀里这个姑娘仍然可以放肆地开怀大笑。

  白青州曾经和他说,“我看着她一辈子喜乐安康,便别无所求。”

  他的心情,和白青州也所差无几。只是枯荣很霸道地给这个“喜乐安康”前面加了个条件。

  --在他的保护下。

  --这个崽子是他罩着的。

  原岁乖巧地待在他怀里,小声地问,“你会这样吗?我怕你也这么跑了。我看到青囚给你的卷轴了!”

  枯荣按了按她脑袋,她的头发已经很长很长了,在老白那里三年,她没怎么修剪过,现在已经长发如瀑,而且她不爱把头发绑起来,就这么披散着,她个子本就娇小,这一头长发显得她就像一尊瓷娃娃一样。

  “如果我真的没回来,”枯荣的掌心很温暖,嗓音低沉,“你就把头发剪了吧。”

  原岁倏忽抬头,“哇,姓枯名荣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哦?不回来了??哇你还敢不回来?!你想都别想!这种想法不能有!你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回来!”

  “所以你担心什么?”枯荣揉乱她长发,俯身在她眉心落吻,“反正我爬也是要爬回来找你的。不过……”枯荣大手把原岁整个小手包裹住,倏忽冷笑一声,“你以前不会为了别的男人哭这么久也不看你男人一眼,某个傻子到现在还在门口大吵大闹说你爱他们?”

  枯荣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依旧轻柔,三年的恋爱时间,足以让他这么一个下手不知轻重的糙爷们,完美蜕变成一个随时随地都能够用最舒服的力道照顾自己崽子的男人。

  他把毛巾放回架子上挂好,耳边原岁还在习惯性地和他打嘴炮:“那我能怎么办!猴子哭得那么惨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枯荣冷酷无情:“不心痛。”

  原岁就说:“那我哭得肝肠寸断你就不心痛吗!”

  枯荣语调温柔:“那我把你肠子接回去够体贴吗?”

  原岁:“你可滚吧。“

  说这几句话的时间,枯荣已经从客厅中央那个落满灰尘的案台上,把第二个黑色的盒子取了下来。原岁一下子就噤了声,她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目光有追忆也有肃穆,庄重地落在那个黑色盒子里。

  在她刚来到鬼窟的时候,枯荣曾经和她说过:死了,这张卡片上的名字就会消失。人死如灯灭,对于他们来说,“死”这个概念都很寡淡。死不过是,记名卡上没有了你的名字,你不再出现在轮回职工名单上,就好像只是被上司开除了而已。

  枯荣捧着盒子坐到木桌边,他的神色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沉稳,一样的冷冽,但是原岁就是很敏感地察觉到枯荣身上有很压抑的情绪。

  自从老白离开,只有枯荣一个人依旧冷静,仿佛老白的离开不是永别,而只是告了个假出去玩了一圈。只有此刻,枯荣在取出白青州记名卡的时候,原岁才意识到,枯荣应该才是最难过的那一个--他和老白搭档已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

  白青州的记名卡放在盒子里,被取出时依旧崭新,但是那上面,平滑且空白,竟是一个字都没有了。

  “他已经走了,”枯荣嗓音很淡,“两边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他大概不在了吧。”

  这一句平淡到让原岁不可抑制地涌出泪来,她抱着枯荣的肩膀,蹭他的脸颊,小声安慰他,“荣崽,你别难过。”

  “恩,”枯荣把记名卡放回黑色盒子里,对原岁嘱咐说,“先别告诉猴子。”

  原岁这才明白枯荣把猴子扔出去的原因,猴子这会应该只是以为和老白分开了,大概还不知道老白已经永远离开了吧。

  晚七点,原岁摇着轮椅出去找猴子回来吃饭。枯荣一个人留在客厅,他本来想抽根烟,但是因为和岁岁在一起从未有过烦恼,竟是不知不觉把烟戒了,浑身上下一根烟都找不出来。

  客厅没开灯,枯荣就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取出自己那份卷轴,也没有打开,就是摆在那,很沉默,直到平玉从卧室里出来。

  “枯荣,”平玉叫他,从语调到神情竟然是极其沉稳睿智的模样,“很多时候不要想太多,去做就是了。”

  平玉极地的长发染着月光,超乎性别的美让他此刻就像是高坐云端的天神,偶尔一个俯瞰,就是恩泽众生。

  枯荣抬起头,平静地叫他一声,“轮回长。”

  “这可真是把我叫老了,”平玉笑道,“我更喜欢你们都叫我石头。”他看着枯荣坐在黑木椅子上,对于自己的调侃毫无反应,肃穆、沉重恍若一座雕像。平玉摇头,嗓音很淡,“你似乎是在害怕?害怕什么呢?再坏也不过轮回走一遭,尘归尘,土归土,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枯荣背靠在雕花紫檀木椅上,桌前点有香,香烟盘缠得蜿蜒,袅袅娜娜地绕着平玉垂地的白袍和长发,他伸手拿起桌上青金色卷轴,那绣金的云纹也跟随着烟飘忽起来。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并没有忘记什么,虽然你那一魄确确实实锁在那块玉里,但我总觉得你知道些什么,就像当初你给我写的第十一封信。”平玉苍白的手指抚摸过卷轴上起伏不平的纹路,他似乎有些无奈,“枯荣,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会特意去救一条小人鱼?”

  枯荣眉眼不动:“我高兴。”

  平玉又问:“那你又为什么敢把平安锁交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九岁小姑娘,封印她的血统,又为何给她取名做岁岁?你的性子,不是个会对陌生小姑娘如此在意的人。”

  枯荣微抬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平玉。他的目光又深又沉,像是无底的漩涡,却因着格外纯粹的翡绿色而显得幽深如同古泉。平玉在他这种目光里透彻地看到了领地被侵犯后的不悦和警告意味。

  平玉并不害怕,只是突然笑起来,睿智的眼里有对晚辈的包容和劝诫,平玉甚是温和地说:“你都还记得是吧?不需要否认这一点,我还未苍老到心瞎眼瞎的地步。我只是奇怪,你还记得多少呢?记得度朔那株大桃木是你本体?还是记得你守着的那片海里的人鱼?”

  不等枯荣回答,平玉倏忽收敛神色:“他们回来了。”

  原岁兴高采烈地和猴子勾肩搭背从门口走进来,一边嚷嚷:“老大老大!猴子我给你哄回来啦!”她话说一半,突然敏感地察觉房间里的客厅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她看着平玉乖顺的笑容,又看着枯荣不自觉皱起的眉峰,奇怪道,“你们怎么了?怪怪的。”

  枯荣严肃地说,“过来。”说完他几个大步过去,十分残忍地将有些酒醉的猴子推到一边,一把把原岁揽进怀里抱着。他在她耳边说,“不要靠别人这么近。”

  “我腿疼,靠着他借力走路呢。”原岁乖乖地解释,“而且猴子也不是别人啊。”

  猴子在一边大舌头:“就、就是!我猴哥是谁啊!又不是、不是……什么别人!我是青州给草草托的孤!”

  枯荣把原岁稍微往自己身上提了提,觉得姿势不太舒服,就干脆横抱起来,直接绕过平玉和猴子,往二楼楼梯口走去。平玉在枯荣准备关房间门的时候,突然开口:“我帮你吧?”平玉的语调很是包容,“青州替你取了过往,也该是我替你打开。”

  “咔嚓——”枯荣只是微微顿了片刻,便一言不发地把门合上了。

  猴子晃了晃晕涨的头,不明所以地问平玉,依旧大舌头:“啥?石头你在嗦撒?”

  平玉苍白的手指再次抚了抚手里青金色的卷轴,他笑容和善,眉眼间却似冒着傻气,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在说,让他们好好休息。睡一觉,大梦一场,就醒了。”

  猴子这才注意到平玉手上的卷轴,卷轴上有着淡青色的光,他这一下子酒被吓醒了一半,指着卷轴的手指都有点哆哆嗦嗦的,字不成句地叫道:“卧槽!这、这啥!”

  他抬头对上平玉出尘俊秀的脸,有一种突然发现最后的大反派竟然是藏在身边的傻子那种碎裂三观的神情。他瞪大的眼睛很是滑稽:“平玉你是被人附身了吗??你在干什么?这个是老大的卷轴?是老大的卷轴吧?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强行打开老大的卷轴吗?”

  猴子喋喋不休地喊道:“石头你疯了吗?老大现在和草草圆圆满满,还要这个劳什子卷轴做什么!当然是有多远拿多远啊!”

  平玉拿着卷轴敲了敲猴子的头,“你不懂,猴子。”

  “我怎么不懂啦?”猴子嚷嚷,伸手想要去抢平玉手里的卷轴,一边愤愤不平地反驳,“我只知道,如果现在过得很开心的话,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就像老白,我都想不明白,他之前明明过的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去走那趟轮回!”

  “这是执念,执念之所以是执念,正因为不可避也不可忘,”平玉道,“你终有一天,也会明白的。”

  猴子动作一顿,他抬头,发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不是平玉,你是谁?”

  平玉闻言笑了下,“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他看着被猴子抢过去的卷轴,长指微微一点,“好了,等着他们回来吧。”

  猴子紧紧攥着手里的卷轴,嗓音发颤,“如果他们没回来呢?是不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怎么会不回来?”平玉拢袖,“枯荣一魄若是归位,他就是正儿八经的轮回长。”他睨了猴子一眼,“至于你,枯荣不是曾罚你守十年度朔?去吧,去度朔那等着你老大出来。”

  猴子有点发愣,似乎是被这短短几句内含的强大信息量砸得回不过神。平玉却不再看他,只是吩咐,“带上卷轴去度朔,其他的事情都有我。”

  猴子立刻抓着平玉崩溃地叫:“啊啊啊啊啊啥??说清楚一点啊!”

  “去吧。”平玉挥了挥袖子,给猴子贴了一张送君千里符,眨眼之间将他送走。而后平玉施施然地抬眼,对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白胡子坠地老者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高由银,晚好啊。”

  高由银阖上浅灰色的眼,手里捧着青铜古镜,镜背朝外,雕刻千瓣莲花。他的白发和白胡子长长堆积落于木质地板之上。听见平玉的招呼,他才反手把镜面朝外,那镜面一片晕眩的浮光,呈漩涡状往镜心流动连绵不止,他苍老的身形也随之变化,不过片刻,他便一身褐色僧衣,手腕悬挂一串深色佛珠,身如苍松挺拔。

  “轮回长,”高由银不悲不喜地应道,“晚好。”

  “难为你这么一个古板和尚替我演了几百年的轮回长,”平玉朝他颔首致谢,而后目光落向他手中的执象淮提镜,“我想到了枯荣那把名叫王者的枪,”平玉以着长辈的口吻调侃,颇为怀念地说,“王者这名字,还是小原取的呢。”

  高由银收了执象淮提镜,双手合十,微微俯身,垂眼低低念了一句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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