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美好的节日
这是使团来到利莱亚的第十天,本能的，h国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最开始，是出门晨练的林清郁发现的，酒店的人工人员比平时少了许多,显得这座宫殿式的建筑愈发空旷起来。接着,是华信的大boss,按照往日的习惯，他会在餐厅用一顿简单的早饭,当然主要目的是蹭那里的电视机看时政新闻,而今天，餐厅空空如也,带着头巾的厨师,端着餐盘的侍应,全部没了影踪。而餐台上，称得上是琳琅满目,可惜摆的不是食物,而是……五颜六色的花环？
这太让人奇怪了。
很快,他们便从几个当地人嘴中得到了答案——
神降日来了。
利莱亚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度，而这个日子，是他们最盛大的节日。
神庙的古老经卷曾留下一言半语，上面是这样记述的：至高神会在这一日降临人间,游历四处,如果他感到满意,便会在当地驻足，倾听凡人们的祝祷。如果感到不满，便会立即离去。
为了博得神明的驻足，在神降日来临之际,所有利莱亚人都只专注于一件事，那就是祷告。所有的神庙，神像前，都是匍匐着的、虔诚的信民。这几天，利莱亚人是不工作的，因为工作没有敬神重要；他们也是不进食的，仿佛饿着肚子才能让灵魂更纯净，更能沟通神明……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乞丐，无一例外。
当然，他们也不容许有任何例外，所以，酒店的服务生连夜“清理”了整栋建筑，转移了所有能转移的食物，确保这些异国客人们能守住“灵魂的纯净”，不至于连累他们被神灵厌弃。
了解了这些之后，使团的成员们大多也就接受了。
毕竟，h国人讲究入乡随俗嘛，反正，这神降日也就一天，饿肚子就饿肚子吧。
也算一份难得的经历。
只是，h国人的讲究也不止一个——
还有一个不是——自力更生吗。
你不给我吃的，没关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很快，就有人翻起行李箱，找从国内带来的速食面了，走廊里顿
时响起一阵阵兴奋的欢呼，他们这些人，在国内要么是身家丰厚，要么高薪厚职，在这陌生的国度，居然会因为一碗泡面而激动欣喜。这场景，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呢。
助理敲门，试问是否要送一碗面来。
林清郁摇摇头，他选择尊重当地的习俗，他的自制力一贯很好。
不知怎么，他突然又想起一个人，不久前，他曾亲眼看到有人是数着米粒吃饭，连喝水都小心翼翼。他那时只觉得，这般的节制，既可笑又怪异。
那人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那样，会不好看呀。
她的面孔离他不过一步之遥，精致的轮廓像是从透过了电影幕布般，无限增加，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和言谈中的理性和克制相反，她的容貌却盛极。
从古至今，利莱亚盛产美人，这话并未言过其实。然而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国度，她的风采依旧不减一分，凭的是什么——是那从发顶，到足下，无一处不精巧绝伦，还是那份含着钻石出生、久浸于高雅音韵的气度？
不好看？
怎么会。
林清郁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出神，直到，一声愤怒的嚎叫，陡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谁剪掉了热水壶的线？”
“利莱亚人不可能这么精！”
“我们之中出了叛徒！”
走廊里哀叹连连。
林清郁失笑，兀自地打开了电视机，并未将这没头没脑的腹诽猜测放在心上。
屏幕里，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节日的盛况，大大小小的庙宇、神像，都被挂上了花环，全部是用鲜花穿成，数量惊人。比这些更震撼的，则是信民们，从内殿到台阶，再到院外，到大街上，所有人的身子仿佛被定格住一样，虔诚无比，拜俯于神像之下。
电视画面一转，到了一处空旷的石亭上，这四四方方的亭子，并没有什么雕梁画栋，只有几根巍峨的石柱支撑，却让人倍感庄严。
那石台上，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仪式，等发现所有电视台都转播着同一个画面的时候，林清郁也意识到了，这石台应当是迎接至高神的——这并不
难猜。
而且，这个迎神仪式，极为重要。
林清郁起了几分兴致，目光也随着镜头落在了石亭里，那里有琴师，而距他们不远处，还有盛装打扮的舞者。
主持人用肃穆的声音做着开场白，林清郁语言不通，依稀只辨认出一个“g”音，镜头拉进，原来是一架乐器，而且应是利莱亚传统的民乐。很久很久以前，这乐器也曾传入h国，被称为竖箜篌。镜头再一转，他却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古琴？
这总不会是利莱亚的传统乐器吧？
他等着镜头再一次拉进，这一回，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那穿着利莱亚传统服饰，严密地编起发束，妆容神圣而高贵的人，不是楚虞又是谁？
林清郁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神降日对利莱亚人不是非常重要吗，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大使团的人哪怕身份如他，也被迫放假。而她，既不是使团里职位最高的，也不是身家最丰厚的，却成为了今天唯一一个有公务的人。
她到底是怎么混到台上的，还和利莱亚殿堂级音乐家一起——为迎神仪式做开场？
这样的荣耀，怕是连利莱亚本国人都难以企及吧。
为什么没有人事先知会一声，这难道不算外交大事件吗？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迎神曲没有固定的曲谱，全凭琴师对神的感悟。利莱亚人是散漫惯了，还是觉得，神明也对陌生人有好奇心？
楚虞端坐在石亭下，自然是不可能给林清郁答案的。她身姿优美，有自己的台风。箜篌大师拨弄了一段琴弦，信民们如痴如醉，楚虞则静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碰古琴的，或许是在异国没有了束缚，又或者是这里离神明太近，她终于又遇到了从前的自己。
利莱亚的曲调极有特色，对她而言却不算难，排演时只是听了两段，便凭着本能弹了出来。她的启蒙老师曾感慨，她长了一双天生弹琴的手，但其实不是，她知道，自己得天独厚的，是乐感，是用金钱和时间堆砌起来的专注的练习。
倏而，楚虞抬起了手
。
她的演奏，开始了。
这是林清郁第一次看楚虞弹琴，演奏的还是异国的曲调。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行骆驼商人穿行在丝绸之路上，足迹沿着黄沙，蜿蜒出一条小河般的轨迹。
这是利莱亚古典乐的特色。
娴熟的指法，落于琴弦之上，一次次的拨弄，描绘出一声声铜铃的撞响，悠远，绵长。
这是古琴的音色。。
g的曲调极尽婉转，仿佛夜莺轻啼，诉说着那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又像静谧的私语，默念着对神的祝祷。
古琴也可婉转多变，这便要看在谁的手上。大多数人觉得古琴晦涩喑哑，但其实不然，古琴以演奏者为本位，没有固定的节奏，不同人弹完全就是不同的风格，利莱亚传统音乐转调频繁，楚虞不疾不徐地换上了金属甲片，只缠附于食指上，没有人看懂她在做什么，等她重新拨弦，音高较之前竟显得精确起来，实为定弦之音。
楚虞曾苦练过一段时间的指法，她的一曲“酒狂”练得炉火纯青，曾让秦凤鸣叹服。
可惜冒出来一个苏浅，这份“狂”就成了匠气，不如人家的空灵，失了韵味。
今时今日，她倒想让那对父女见识见识，什么叫“狂上加狂”。
音色，指法，此刻皆是她掌中之物，在国内，她还从未弹出这份质感，一瞬间，她有所顿悟，
古琴从来都是悦己，不是吗。
神明不在遥远的天际，也不在无边的荒漠，更不会被禁锢在神像中。
所以，她不该漫无边际的追寻，也不该沉浸于自我倾诉之中。
她所面对的每一个凡人，都可能是神明的化身。
神，就在你的身边。
人间平凡的快乐，神明也会动容，或许，他会不自觉加入进来。
楚虞曲调一转，真正的庆典，正式开始。
她用音高掌握了曲调，她的率真混若天成，箜篌大师似乎从音乐中读懂了她的感悟，未曾犹豫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神仙打架，精彩纷呈，两人挥洒间，无数美妙音符从台上传来，却又奇异的和谐，
舞
者们脚步轻盈欢快起来，叮——叮——叮，是手腕上的铜铃作响，似乎在热情邀约，
她们的腰肢上，挂着鱼皮鼓，击节应声，咚——咚——咚，恍若至高神正在拾级而下……
轰——轰隆
突兀的闷响从头顶上空传来，匍匐着的人们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微凉——
众人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接着，是欢呼，是狂喜！
下雨了，竟然下雨了！
神明降下了福祉！
这沙漠中的王国，得到了神的青睐！
人们都站了起来，纷纷赶回家取来盆罐，接到了雨水，第一个便要泼向最亲近的人，这是神的祝福。
大街上，随处可见肆意欢笑的人们，就连h国使团，也被这气氛感染，一时间忘记了饥饿，替当地人高兴起来。
华信boss饥肠辘辘地看完了电视直播，只觉得今天的委屈没白受，扭头问翻译，“这么大的节日，他们明天要准备丰盛大餐来庆祝吧？”
翻译是利莱亚百事通，听罢，欲言又止，伸出了三根手指。
“ok？”boss看着他的手势，喜不自禁，“ok!ok!”
翻译摇摇头，一字一句说道，“庆典不下雨，过一天节。庆典下雨了，过三天节。”
过节，就意味着不生火，不开灶，水果干果放烂掉。
h国使团：……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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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们便从几个当地人嘴中得到了答案——
神降日来了。
利莱亚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度，而这个日子，是他们最盛大的节日。
神庙的古老经卷曾留下一言半语，上面是这样记述的：至高神会在这一日降临人间,游历四处,如果他感到满意,便会在当地驻足，倾听凡人们的祝祷。如果感到不满，便会立即离去。
为了博得神明的驻足，在神降日来临之际,所有利莱亚人都只专注于一件事，那就是祷告。所有的神庙，神像前，都是匍匐着的、虔诚的信民。这几天，利莱亚人是不工作的，因为工作没有敬神重要；他们也是不进食的，仿佛饿着肚子才能让灵魂更纯净，更能沟通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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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们也不容许有任何例外，所以，酒店的服务生连夜“清理”了整栋建筑，转移了所有能转移的食物，确保这些异国客人们能守住“灵魂的纯净”，不至于连累他们被神灵厌弃。
了解了这些之后，使团的成员们大多也就接受了。
毕竟，h国人讲究入乡随俗嘛，反正，这神降日也就一天，饿肚子就饿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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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郁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出神，直到，一声愤怒的嚎叫，陡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谁？谁剪掉了热水壶的线？”
“利莱亚人不可能这么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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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里，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节日的盛况，大大小小的庙宇、神像，都被挂上了花环，全部是用鲜花穿成，数量惊人。比这些更震撼的，则是信民们，从内殿到台阶，再到院外，到大街上，所有人的身子仿佛被定格住一样，虔诚无比，拜俯于神像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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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郁起了几分兴致，目光也随着镜头落在了石亭里，那里有琴师，而距他们不远处，还有盛装打扮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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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琴？
这总不会是利莱亚的传统乐器吧？
他等着镜头再一次拉进，这一回，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面孔。
那穿着利莱亚传统服饰，严密地编起发束，妆容神圣而高贵的人，不是楚虞又是谁？
林清郁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神降日对利莱亚人不是非常重要吗，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大使团的人哪怕身份如他，也被迫放假。而她，既不是使团里职位最高的，也不是身家最丰厚的，却成为了今天唯一一个有公务的人。
她到底是怎么混到台上的，还和利莱亚殿堂级音乐家一起——为迎神仪式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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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没有人事先知会一声，这难道不算外交大事件吗？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迎神曲没有固定的曲谱，全凭琴师对神的感悟。利莱亚人是散漫惯了，还是觉得，神明也对陌生人有好奇心？
楚虞端坐在石亭下，自然是不可能给林清郁答案的。她身姿优美，有自己的台风。箜篌大师拨弄了一段琴弦，信民们如痴如醉，楚虞则静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碰古琴的，或许是在异国没有了束缚，又或者是这里离神明太近，她终于又遇到了从前的自己。
利莱亚的曲调极有特色，对她而言却不算难，排演时只是听了两段，便凭着本能弹了出来。她的启蒙老师曾感慨，她长了一双天生弹琴的手，但其实不是，她知道，自己得天独厚的，是乐感，是用金钱和时间堆砌起来的专注的练习。
倏而，楚虞抬起了手
。
她的演奏，开始了。
这是林清郁第一次看楚虞弹琴，演奏的还是异国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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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利莱亚古典乐的特色。
娴熟的指法，落于琴弦之上，一次次的拨弄，描绘出一声声铜铃的撞响，悠远，绵长。
这是古琴的音色。。
g的曲调极尽婉转，仿佛夜莺轻啼，诉说着那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又像静谧的私语，默念着对神的祝祷。
古琴也可婉转多变，这便要看在谁的手上。大多数人觉得古琴晦涩喑哑，但其实不然，古琴以演奏者为本位，没有固定的节奏，不同人弹完全就是不同的风格，利莱亚传统音乐转调频繁，楚虞不疾不徐地换上了金属甲片，只缠附于食指上，没有人看懂她在做什么，等她重新拨弦，音高较之前竟显得精确起来，实为定弦之音。
楚虞曾苦练过一段时间的指法，她的一曲“酒狂”练得炉火纯青，曾让秦凤鸣叹服。
可惜冒出来一个苏浅，这份“狂”就成了匠气，不如人家的空灵，失了韵味。
今时今日，她倒想让那对父女见识见识，什么叫“狂上加狂”。
音色，指法，此刻皆是她掌中之物，在国内，她还从未弹出这份质感，一瞬间，她有所顿悟，
古琴从来都是悦己，不是吗。
神明不在遥远的天际，也不在无边的荒漠，更不会被禁锢在神像中。
所以，她不该漫无边际的追寻，也不该沉浸于自我倾诉之中。
她所面对的每一个凡人，都可能是神明的化身。
神，就在你的身边。
人间平凡的快乐，神明也会动容，或许，他会不自觉加入进来。
楚虞曲调一转，真正的庆典，正式开始。
她用音高掌握了曲调，她的率真混若天成，箜篌大师似乎从音乐中读懂了她的感悟，未曾犹豫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神仙打架，精彩纷呈，两人挥洒间，无数美妙音符从台上传来，却又奇异的和谐，
舞
者们脚步轻盈欢快起来，叮——叮——叮，是手腕上的铜铃作响，似乎在热情邀约，
她们的腰肢上，挂着鱼皮鼓，击节应声，咚——咚——咚，恍若至高神正在拾级而下……
轰——轰隆
突兀的闷响从头顶上空传来，匍匐着的人们突然感觉后颈一阵微凉——
众人不可思议地抬起了头，接着，是欢呼，是狂喜！
下雨了，竟然下雨了！
神明降下了福祉！
这沙漠中的王国，得到了神的青睐！
人们都站了起来，纷纷赶回家取来盆罐，接到了雨水，第一个便要泼向最亲近的人，这是神的祝福。
大街上，随处可见肆意欢笑的人们，就连h国使团，也被这气氛感染，一时间忘记了饥饿，替当地人高兴起来。
华信boss饥肠辘辘地看完了电视直播，只觉得今天的委屈没白受，扭头问翻译，“这么大的节日，他们明天要准备丰盛大餐来庆祝吧？”
翻译是利莱亚百事通，听罢，欲言又止，伸出了三根手指。
“ok？”boss看着他的手势，喜不自禁，“ok!ok!”
翻译摇摇头，一字一句说道，“庆典不下雨，过一天节。庆典下雨了，过三天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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